
灶台上的酸菜鱼香
\n文/砺刀石
\n每当我思起乡下的老屋,就思起老屋里灶台的酸菜鱼香。
\n我的梓里在一个僻远的小山村,尽管老屋苟简却充满着温馨。每到下雨天,瓦檐垂落的雨珠,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声响。父亲总会将蓑衣往肩头一披,拎起竹篾编就的撮箕、竹筛,挎着笆篓,大步迈向田坎。当时的乡村皆是望天吃饭。雨不但滋养着农田和庄稼,还让鱼儿在污染的田水里载歌载舞,有些鱼还会顺着田角缺口打着旋儿往外跑。这是哺养的好契机,父亲把撮箕往缺口一放,顺手扯把野草、捡几块石子压住旯旮。
\n当时我总爱踩着父亲的脚印跟在背面,看他沾满泥浆的裤腿在田埂上拖出歪七扭八的印子。雨水顺着笠帽边连成彻亮的帘子,父亲头也不抬,一把拽住我胳背:“快些且归,等雨小了再来收鱼。”等再回田坎时,撮箕千里甸甸地直往下坠,内部有层峦叠嶂的鲫鱼、鲤鱼,偶尔还能兜到泥鳅和黄鳝。父亲把这些活物一股脑倒进笆篓,直起腰冲我咧嘴笑:“走,且归整鱼吃!”
\n厨房的泥灶灰扑扑的,父亲用火钳往灶膛掏两下,就挖出个凹槽。干枯的笋壳、竹叶子、谷草,在他布满老茧的手里三两下拧成草把子。“嗞”地擦燃火柴,火苗腾地蹿起来,把石头墙上父亲的影子映得半明半暗。铁锅里的菜籽油刚冒青烟,剖好的鱼一下去,“刺啦”声惊得我缩着脖子往后躲。金黄的油花裹着鱼身吱吱冒响,鱼皮冉冉变得焦脆,柴火混着鱼油的香气,顺着房梁直往东谈主鼻子里钻。
\n要说最金贵的,还得是母亲腌在土陶坛里的宝贝,煮鱼更是离不开的酸菜。轻轻拧开坛盖,坛沿水“咕嘟”冒几个泡,酸香的气味“轰”地炸开。母亲眨眼就把皱巴巴的泡酸萝卜、琥珀色的泡姜、红艳艳的泡海椒持了些出来。父亲抄起菜刀“咚咚咚”切成滚刀块,案板上溅起的水珠皆带着酸香。这些在坛子里腌了泰半年的家伙,即是酸菜鱼的顶梁柱。
\n铁锅里煎得金黄的鱼在开水里打着转,酸菜“哗啦”一下全扑进去,干辣椒也随着在水面翻跟头。父亲瞅我烧火不利索,往灶膛塞进把硬柴,火苗“呼”地蹿起来舔着锅底。咕嘟咕嘟的声响里,鱼肉的鲜、酸菜的酸、柴火的香,裹着白汽在灶屋里缠成一团。我蹲在灶台边,看父亲用长勺撇浮沫,灶火炬他脸映得通红,汗珠顺着皱纹滚进衣领,他却浑然不觉。
\n饭桌上珐琅盆轰轰烈烈。祖父和父亲各倒上二两包谷酒,慢悠悠地挑着鱼刺,滋溜一口酒,再夹一筷子鱼肉。我和老弟可没这沉静,扒开鱼刺就往嘴里塞。父亲总说吃鱼聪慧,我思着多吃点,下回教炼就能多考几分。有回被鱼刺卡住,喉咙火辣辣地疼,我硬是红着眼眶咽了下去。自后父亲还跟东谈主夸我:“我家幺姑吃鱼凶得很,从来没卡到过!”他那处晓得,我暗暗被卡过好几回。
\n白皙的鱼片吸饱了酸汤,一抿就化在嘴里。泡姜的辣、泡海椒的鲜,在舌尖上跳着踢踏舞。母亲一边笑我吃得瞻念相,一边往我碗里夹鱼。父亲身己却只挑鱼头鱼尾,笑眯眯地看咱们抢得吵杂。我最心爱拿鱼汤泡饭,“呼噜呼噜”连干三大碗,昂首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皆舒伸开了花。
\n自后我成了又名针织,住在高堂大厦里。超市冰柜里躺着包装缜密的鱼片,货架上摆满各式酸菜鱼调料包。高等餐厅里,白瓷碗装的酸菜鱼看着漂亮,可我尝来尝去,总认为少了些啥。那些鱼片切得方精真金不怕火正,酸菜酸得寡淡,连汤皆像是兑了水的。我才赫然,缺的那处是料,分明是父亲掌勺时灶火的温度,是一家东谈主围坐时的笑闹声。
\n当今梓里的泥灶早拆了,父亲也离世十多年了。每到下雨天,我就盯着窗户怔住。缺乏间,又看见父亲披着蓑衣在田坎上接力,听见铁锅里酸菜鱼咕嘟咕嘟的声响,闻到柴火混着酸菜的香气。这滋味早就长在骨头缝里,成了我心里最温煦的念思。不论日子何如变,父亲给的这份滋味,还有藏在鱼汤里的怜爱,遥远皆不会凉。
\n(作家单元:重庆市大足第三中学校教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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